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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9章 恨到歸時方始休(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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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,來遲了嗎?

一切的暗流湧動在其中, 只待哪日的傾潮爆發,屋外不知種植了什麽花草,

飄來清淡的香味漸漸舒緩了些情緒。

趙決離桑枝不過兩步距離, 閑適地把捏著袖角, 上面好似還有她的餘溫。

桑枝抿了抿嘴角,就在剛剛, 系統給了她一次機會,倘若她能夠握著趙決的手殺了自己那也算成功, 可惜她並不能。

她現在有理由懷疑系統就是故意的,故意想讓自己死心, 那既如此又有什麽辦法讓他殺了自己?

她又分了神, 趙決舔舔嘴角,瞳仁中的紅意還未褪去,她總是這樣,就連自己也差點忘了第一眼見到她時便認為她和自己或許是一樣的。

一樣的身埋秘密。

“明日我們不進宮了好不好, ”趙決壓低了聲音,顯得有些可憐, 可開口卻是殺人奪命的話。

“我去殺了那個皇帝。”

地上掉落的月刃被趙決拾起, 這把柳葉小刀差點傷了桑枝,想到這趙決就忍不住毀了它。

月刃也似乎感知到危險, 刀身嗡鳴起來那一道道金色符光明顯。

那金光愈來愈亮,幾欲將桑枝的眼睛灼傷,她避開光亮又向後退了兩步卻被榻絆倒整個人仰躺在榻上。

趙決來不及顧她, 那一道道符文像是有意識的妖線一般, 順著他的經絡一點點逼近身體之中。

劇烈的疼痛翻湧, 他眸中的紅色更甚, 趙決的另一只手壓上握住月刃的那只手, 試圖將這陣痛意給壓下。

桑枝被眼前這幅突如其來的場景懵住,這是什麽意思,刀子要噬主?

她不敢輕舉妄動,顫著聲喊道:“趙決?”

這道聲音就像是催化劑,趙決含在口中的悶哼再也忍受不住囈出了喉間。

終於趙決停住了手上的動作,手中月刃的金光似是被吸走了般漸漸暗淡,而趙決也擡起頭,那雙眸子深處滑過金光。

仿若毒蛇。

桑枝瑟縮身子想往後逃卻被趙決一手握住腰肢,他放在腰間的力道不容忽視,卻又偏偏把握住了一個很好的重度,讓桑枝無法忽略也無法逃脫。

而趙決此時只覺得身體從未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力量充沛過,就像是一個從來只裝了半瓶的水一下子被填充滿了。

此時他就是這樣的狀態。

這把月刃是趙不度送給他的,可是……為什麽?

桑枝看著趙決頓住的動作,試探性地拉了拉他的袖角,“趙決?”

他的目光看過來,桑枝鼓起勇氣問道:“我們回去吧。”

趙決這次沒有說話,可動作卻表明了他的態度,他在手掌上劃了一道傷口,桑枝睜大了些眼睛,而他似乎對疼痛渾然不覺,桑枝知道他或許是是要用飛羽符了。

果不其然,趙決在桑枝的掌心畫了她看不懂的符咒,順著她的手指將手掌收攏握圓,而後一股奇異的力量從掌心擴散。

眼前變得模糊,桑枝恍惚了一瞬,她竟已經身在丁府,比上次的飛羽符效果更佳,可趙決,他好像並沒有跟過來。

月色被深厚雲層遮擋,地面斑駁的樹影也淡了些,也不知現在是什麽時辰了,桑枝恰好就在自己的院內。

長長的睫羽顫了幾下,桑枝終於擡起頭,趙決真的沒跟來。

天明。

今日是之前定好桑枝要入宮的日子,一大早丁府前就聚了一堆人,有來喝彩的,有來討喜的,也有來看戲的。

“枝枝,你想好了?”莫若水扶著一把梳子動作頓在半空遲遲沒有再落下。

鏡中的少女面容粉□□致,杏眸朱唇,只是臉上沒一絲情緒,她的目光空蕩。

雖說她昨日回到丁府了,但困意早就不知散在了何處,趙決昨晚沒有回來而今日這迎接的人照著約定的時間也來了。

這說明了什麽?

桑枝垂下眸子,聲音有些低似乎還有些沙啞,“想好了,我要入宮,但我入宮不是去做宮妃的。”

莫若水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,她相信桑枝說的,手上繼續為她梳頭,宮裏的人被攔在外面,丁母在大廳招客,屋內只有莫若水和桑枝兩人。

套上了最後一件紫色的裙衫,繡著金線的裙邊灑在地面宛若一朵妖艷的花,鋪陳在桑枝的腳邊和凳邊。

她的頭上沒有太多裝飾,那條青綠色發帶輕輕墜在腦後,莫若水看著桌面上放著的簪子步搖,又看了看她的發帶,將要開口的話又咽下。

那條發帶她見過,最近時日她總能見到桑枝系在發上落於腦後,但她第一次見到這條發帶是在趙決的手中。

莫若水的視線有些恍惚,回憶起那日身穿黑衣的趙決,他手中握著的那條發帶,顏色雖是青綠,卻很是稚氣是少女喜愛的顏色。

彼時的發帶上沒如今的圖案,莫若水記得那次蘇池還打趣過他,“是要送給桑枝的?”

趙決是怎麽回答的呢?

周圍樹葉落下幾片,從他的背脊上滑落,莫若水聽到蘇池的這句問話也饒有興趣地回頭望他。

“是,送她的。”他落在那條發帶上的目光繾綣,頭一次向他們大膽地展示了自己的心意。

是他們從未見過的眼神與熾熱。

那一日林子中的綠色與他手中的綠色相互疊照,而中間那身著黑衣的人硬生生從中劈裂這互融感。

像是從烏黑的石縫中鉆出的綠色嫩芽。

生機而又拔萃,絕望邊緣的樂歌。

屋外又傳來幾聲催促,莫若水終於回神,目光從發帶上的奇異花紋移開,而桑枝此時也向房門一步步走去。

暖黃色的光照在身上,桑枝感覺不到一絲暖意,有女官上前:“桑小姐,您的妝發?”

她的發飾實在簡單,可質樸的一根發帶反而壓下了流光溢彩的紫色宮袍,桑枝輕飄飄地看了一眼說話的女官,和趙決待久了身上也潛移默化地沾上了些他的氣勢。

女官咽下要說的話默默退到眾人身後,皇上為了顯示出自己對桑枝的喜歡,特地讓轎攆停在了丁府前,這可是莫大的尊榮。

沈逍客幾人也被應邀再次入宮,轎攆被壓下,藏在宮袍下的青色繡花鞋閃過一瞬,桑枝跨過橫木,坐進轎中。

日光悠悠地灑進空曠的殿內,終於有了一絲暖意,趙決避開那道光線走進陰影裏。

體內的噬心蠱宛如拔苗的催劑,愈痛一分,他身上的力量就好似更強了一分,手上的月刃順著符咒紋絡閃爍著暗金色的光芒,每一步都踏的堅定。

他在趙不度面前站定,而歲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暈倒過去,她被趙不度輕輕放在地面,趙決看向那個與他母親面容一樣的妖物,心底嘲諷更甚。

“我果然沒看錯你。”

趙不度蕩悠悠地說出這句話,目光一如既往地輕蔑,自趙決出生起他便看出他的不同尋常。

雖是半妖之身,卻隱隱有齊天之姿,妖中少有這種根骨,要麽是父母俱是妖力極強的大妖,要麽便是從身骨極弱中上天憐愛給的能力,趙決或許就是這後者。

如今這番,噬心蠱算是徹底對他無用。

伴隨著最後一個蠱蟲被他的體內灼滅,源源不斷地力量從心口處湧發傳至四肢百骸,趙決從未體驗過這種感覺,渾身暢通沒有阻礙,他感受到了無盡的妖力。

只是,趙決的目光又移到手中的柳葉小刀上,那把月刃或許才是關鍵。

他突然覺得看不懂眼前這個自己名義上的父親,他所有的苦難挫折全由他而起,可這破解一切都根源亦是他給的。

他究竟是怎麽個想法?

趙決的眼仁漆黑,從中看不出一絲的情緒,兩雙一模一樣的眸子對視,不知過了多久,終於還是趙不度說話了。

他看向地面上面容安詳的歲成,她安詳的太過甚至於像一具屍體,無聲無息,可事實上趙不度也的確清楚,她是一具屍體不錯。

“或許今日之後你變能明白了。”趙不度說道,他眸中閃爍著瘋狂的喜悅,今日是桑枝入宮的日子,更是他的歲成重新覆蘇的日子。

今日,一切都能回到最初。

喉間被抵上了一柄刀,刀刃鋒利,僅是貼近,便在他的脖上留下了一道血痕,稍有不慎便是頭斷血流,趙不度沒有任何感覺,直視趙決。

“你殺不了我。”

趙決的眼神又暗了一瞬,他說的對自己的確殺不了他,但是傷他還是輕而易舉。

汩汩的血連成線滴向地面,趙不度彎著的嘴角一點點拉平。

地面上已經有了幾滴血,並且有越來越多的趨勢,而躺在地面的歲成也發生了變化。

沾染了趙不度血的發絲瞬間瘋長,而歲成也一點一點睜開懵懂的眸子,指尖點血,血珠從地面滾起變成一滴水珠狀的樣子,她輕輕啟唇,當著兩人的面,飲血。

唇色一點點沾染上血色,好似她的氣色也好多了,瘋長的頭發也慢慢平靜收攏在她的腳邊,只是歲成似乎對眼前趙決抵著趙不度脖子的刀視而不見,專註地飲血。

“夠了。”趙不度開口,語氣冰涼,與此同時滴落的血珠凝結成血釘刺向趙決。

血沒了,歲成終於意識到了擡眼看向兩人,趙決收刀側身躲過血釘,“果真是妖。”

他說的是歲成,“你找個妖來替代她,不嫌惡心嗎?”

“你知道些什麽,”趙不度直至此時才有了怒意,卻是沒有與趙決多鬥,趁其不備立馬帶著歲成消失在原地。

而趙決揮散了充滿毒氣的黑色霧氣,對趙不度的逃跑感到詫異。

一定有什麽不對。

忽然他想到什麽似的,黑色的袍邊翩飛,轉出一道淩厲的弧線。

今日,是桑枝入宮的日子。

他與趙不度他們僵持太久,都快忘了時間,也或許是趙不度悄悄使了什麽妖力,趙決出門的那瞬間,強烈的陽光照射,

金光逼人。

快到午時。

竟是這麽遲了。

來不及多想,趙決感應著那條發帶,目光定於皇宮中的一處,目光淩冽。

桑枝在那裏。

可是旁人看不出,而半妖之軀如今跨境的他能看得出,那座宮殿的上空,圍繞著沖天的鬼怨之氣,黑霧籠罩,陰氣沈沈。

上空陣法時隱時現,妖力盤旋。

非死即生。

又聯想到趙不度說的話,趙決眼中激起翻湧起洶湧的驚赫。

他,來遲了嗎?

作者有話說:

爭取等這一陣過去後多更一點!/握爪/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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